若尔盖草原：“草畜人”困局亟待破解

若尔盖草原位于四川省阿坝藏羌自治州，地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的川、甘、青三省交界处，是全国五大牧区之一的川西北牧区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一个美得让人忘记呼吸的地方，被誉为“中国最美的湿地”、“川西北高原的绿洲”。
　　然而，近日当记者带着无限遐想走近时，听到的却是当地人的无限忧思和若尔盖草原的哭泣之声。曾经水草丰美的草原正在加速退化沙化，湿地萎缩、鼠害肆虐，局部生态恶化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如何拯救草原？有位专家说过，草原的问题要靠草原之外来解决。要保护草原就要解决好草原上牧民的生计和牲畜的饲养问题。但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在其他牧区省市运行良好的草原保护的配套措施，如舍饲圈养、人工种草等，在若尔盖草原上却遇到了障碍。

　　难道“草畜人”系统的矛盾在若尔盖草原成了无法解开的死结？到底怎样才是拯救若尔盖草原的良策？当地人陷入了深深的困顿和忧虑。

　　“最美湿地”发生退化，且每年以11.65%的速度沙化

　　“以前随便一蹲就可在草里藏着，现在却只有20厘米高了。”若尔盖县畜牧局副局长汤茂林忧心忡忡地说，“若尔盖县内有天然草地1212.6万亩，可以说100%都发生了退化，严重退化的面积达到400多万亩。沙化也很厉害，全县有100多万亩草原不同程度沙化，并且每年以11.65%的速度递增。”

　　此外，湿地沼泽也严重萎缩。当年红军长征经过的茫茫草地遍布沼泽，而今已难觅踪迹，草地中的300多个湖泊干涸了200多个，湿地面积萎缩超过60%。湿地退化带来的直接恶果就是鼠害猖獗，草原随处可见一个个鼠洞和脸盆大的土堆，“老鼠肥得像兔子”。据介绍，若尔盖县鼠虫害面积高达800多万亩，高原鼢鼠是草地害鼠之首，专吃草根，每只鼢鼠一年可以打150个洞，破坏近1亩草原，使得本已退化的草原雪上加霜，变得千疮百孔。

　　若尔盖草原是世界上**的“固体高原水库”，黄河和长江上游的重要水源涵养地，每年提供给黄河30%左右的水量，有黄河“蓄水池”之称，因其泥炭沼泽湿地的蓄水调节功能，又被称作“高原之肾”。独特的生态功能决定了：一旦若尔盖草原生态急剧恶化，不仅其产生的沙尘将威胁到400多公里外的成都平原乃至更远，而且若尔盖湿地将失去它“为黄河蓄水”的功能，黄河将面临季节性断流危险。其巨大危害难以估量。

　　若尔盖县副县长李良说：“好在目前若尔盖草原的沙化还只是呈带状分布，尚未连接成片，现在治理还来得及，如果现在不治，等到完全沙化了再治理就困难了，可能要比现在多付出数十倍的代价。”

　　禁牧配套举措暖棚建设和人工种草，因成本太高很难推广

　　无疑，超载过牧是草原退化沙化的罪魁祸首。据了解，1958年若尔盖县牲畜仅33.7万混合头，到2009年末各类牲畜已达116.8万混合头。若尔盖草场的载畜量6倍于全国平均水平。如此突出的草畜矛盾，致使草场失去休养生息的机会，草地植被和土壤肥力得不到循环演替，加速了湿地干涸与草场退化沙化的进程。

　　若尔盖县是以藏族为主的少数民族聚居县，海拔3500米左右，属于高寒草原区。有“高原之舟”美誉的牦牛是牧民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牧民们人均纯收入中80%以上的现金收入都来自于此。长期以来，牦牛处于靠天养畜的传统、落后饲养方式之中，“夏饱、秋肥、冬瘦、春死亡”的状况始终制约着当地畜牧业的发展。

　　“村里的青壮年劳力都在外放牧，6月份统一出牧，到11月28日才统一收牧。”在有“红军**村”之称的班佑乡班佑村，村支书罗修告诉记者，“这个季节牦牛掉膘很厉害，草已没有多少营养，只能勉强果腹，能不饿死已经算不错了。”

　　在多个牧区省市的成功实践中，牲畜舍饲圈养成为减轻牧场草原压力、实现畜牧业生产持续发展的重要措施之一。既能缓解对草原的过度利用，又能避免牦牛入冬饿死冻死的现状，若尔盖县为何没有大力推广舍饲圈养？

　　李良介绍说，该县的暖棚建设试点非常成功，然而由于成本太高缺乏资金还未推广开来。

　　在班佑村，记者看到，牧民的新居旁都建有木栅栏围成的没有顶棚的场子，罗修说：“只能把牦牛圈起来，根本起不到御寒的作用。要修建暖棚花费太高。”

　　汤茂林给记者算了笔账，建暖棚一平方米要500~600元，牦牛体格大，养100头牦牛需要200平方米，而国家最多给予每户补助2.25万元，所以整个建下来每户牧民至少要花费10多万元，“牧民们根本拿不起这笔钱。”

　　要减少草原的放牧压力，另一个很重要的配套措施就是大力发展人工种草。由于人工草场生产力远远大于天然草场，1亩人工草场的生产力可以相当于10至20亩天然草场，建立优质高产人工草场，将在很大程度上取代天然草场的生产功能，将天然草场从沉重的人类物质需求中解脱出来，休养生息。然而这一条行之**的举措在若尔盖同时遭遇了“水土不服”。近年来若尔盖县大力实施牧区人工种草项目，然而至今也仅推广种植优质牧草14.2万亩。

　　人工种草没能大面积推广的原因何在？阿坝州草原监理站站长任朝明解释说，高寒草原搞人工种草比其他地区困难多了。首先，适应高寒牧区生长的优质牧草本来就不多，产草量也不高，另外，人工种草同样面临资金难题，高寒牧草种子贵、高原地区劳动力等成本都高，规范建植一亩人工草地，至少要200元左右。这些因素严重制约了人工种草的推广，同时也阻断了以种草替代天然牧草的途径。

　　呼吁因地制宜按照草原产值来核发生态补贴

　　不久前，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决定从2011年起，在8个主要草原牧区省（区）全面建立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机制。这为牧区草原生态保护以及促进牧民持续增收提供了强有力的政策支持。四川省也位列其中。

　　然而，若尔盖县当地干部在开展工作中却感到了极大的压力。汤茂林告诉记者，与其他牧区相比，若尔盖草原产值较高，如果按照现行的标准来减畜，当地牧民的基本生活根本保障不了，因此减畜的矛盾非常突出。虽然现在县里相关部门一再向牧民宣传引导，但是要让牧民们真正按政策执行是很困难的。

　　汤茂林认为，各地的情况及草原质量不一样，应该因地制宜，根据当地的草原产值和产草量来核定补贴。国家要生态，而牧民们要生活，补贴要和当地草原效益相适应。他呼吁，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机制应该建立配套措施，来解决高寒草原的特殊情况。

　　李良介绍说，若尔盖县今年的财政收入刚刚突破2000万元大关，可就连这2000万元也是不可持续的，因为有一大部分是从牧民定居工程的基建税源收取的。由于县里财力有限，资金问题成了**瓶颈。李良认为，其实许多草原项目都有很成功的经验，资金充足的话完全可以推行。

　　在阿坝州采访，记者的心情异常沉重。因为了解到了最美湿地不为人知却又急需引起重视的另一面；因为看到了牦牛养殖至今没能摆脱的落后面貌；因为感受到了牧民们热爱草原却又在不断透支草原的无奈以及仍不富裕的生活。怎样才能使草原恢复昔日美丽的容颜和健康的肌体？怎样才能使牦牛这种珍稀的绿色资源既不破坏草原又能实现产业化发展？怎样才能使牧民们过上富裕的生活？如何使“草畜人”系统健康和谐地运转？生态、生产、生活如何能够共赢？一系列的问题摊在眼前，期盼着能早日寻求到答案。